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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裴彻和他并肩坐着,眉间含雪,似乎比往常更冷淡一些。
    魏雅视线停留在闵画那个粉雕玉砌的孩子身上,忽然叹了口气:“要说水嫩灵气的小娃娃,我见过的小孩子里面还真没有抵得上闵画的,闵家把孩子养得好啊。”
    闵琢舟闻声,挑鱼刺的动作疏忽一止,脸上画上去的笑容淡了几分。
    魏雅煞有介事地长吁短叹:“我们裴家门丁稀薄,裴彻现在算算年纪也不小了,老是和琢舟绑在一起,对两个孩子都是耽误。”
    “啪”得一声,裴彻极轻地将筷子放在筷架上,他掀起眼皮看了一眼魏雅,没有说话。
    魏雅仿佛完全没在意到裴彻的反应似的,一指身边自己整低头吃饭的裴晰:“我这个不成器的儿子比阿彻小两岁,现在已经在和姑娘谈婚论嫁了,说不定过不了几年连小娃娃都抱上了。”
    裴晰莫名被提溜出来,抬起头尴尬地叫了声:“妈,您乱说什么呢?”
    虽然有关同性婚姻的议案已经通过了很久,但魏雅始终觉得这件事情不可理喻,在她看来“男人喜欢男人”就是小年轻图新鲜走入的岔路口,随着年龄的增长总能掰回来——他们裴家儿郎哪个不是光风霁月,怎么能因一段阴差阳错的婚事被带偏了性向?
    这五年耽误了也就罢了,等协议一到期,断不能再让裴彻和这全宁城都有名的闵琢舟搅和在一起。
    “哎,阿雅,这件事情也不是咱们大人能做得了主的。”
    裴御东在这方面看得开,不要求自己儿子非要喜欢什么性别的什么样的人,但他知道裴彻五年前答应结婚,是迫不得已妥协的无奈之举,对闵家那孩子也是没什么感情的……不过如果这五年里他们真的磨出了什么,他也不会加以制止。
    “也对,这事还得问问孩子们的意见。”
    魏雅红唇一抿,对这件事有一种胜券在握的拿捏感。且不说她这个侄子当年就是被迫低头,更何况她一直记着这孩子心里还盛着别人呢——18岁那年出车祸波及的伤者,后来出国的那个。
    席间所有人的目光全然落在了裴彻和闵琢舟的身上,或者说几乎都投向了裴彻,顺带分了些余光给和他并肩坐着的闵琢舟,而裴彻神情平淡,他慢条斯理地用温水浸透的毛巾擦了擦手,转头问他身边的人:“你的意见呢?”
    那聚集在裴彻身上的视线又如湍流改向一般朝闵琢舟涌来,闵行的视线几乎如同针扎刺在了他的身上。
    闵琢舟垂眸盯着面前的餐盘,浓密的睫梢掩盖了他黑沉的眸中所有的情绪,大厅璀璨夺目的水晶灯光从头顶宣泄而下,将他裹在一团光里,只露出紧抿的嘴唇和一截白皙的颈。
    不知为何,明明只是从一个可以忽略不计的“主角”口中说出来的微不足道的意见,明明无论“是或不是”都不会左右最终结果的答案,可众人安静地等着,竟然有种屏息凝神的紧张感。
    “我想……”
    在一段落针可闻的寂静中,闵琢舟倏然温文尔雅地一笑:“还是按协议上的来比较好。”
    “按协议上的来”,意味着四个月后的终结。
    闵行那张脸上再也维持不住笑意,干瘪的唇向下歪着,两条极深的法令纹赋予了他格外的凶相,而与之鲜明对比的就是喜形于色的魏雅,她看向闵琢舟的眼神中有狂喜也有有不可置信,眉眼稍处又有少许的洋洋得意。
    裴彻坐在桌前,将身子挺得笔直,他脸上没有任何情绪的外露,只有看向闵琢舟的时候,笑了。
    极轻极浅的一抹笑,像是在嘲讽自己刚刚对闵琢舟放下身段的承诺——我会给你你想要的,只要你开口。
    可他想要的只有离开。
    在众人等待的静默中,裴彻淡淡落下一句话:“按照他说的来吧。”
    一声下去,尘埃落定。闵琢舟微微闭上眼睛。
    短暂的停顿后,裴御东插话,试图调节气氛:“既然孩子们都是这么想的,那咱们这些老东西也就别干预他们了,不管怎么说,裴家和闵家都是关系深厚的,咱们以后做不成亲家,也不能损伤了彼此的情谊。”
    闵行虽然对闵琢舟的回答很不满意,但闻言也只能附和道:“是啊,还是裴总这话在理。”
    裴御东和稀泥一般举起酒杯:“来来,老闵,咱们一起喝酒,喝酒!”
    一顿家宴吃得有惊无险,到底都是宁城有头有脸的家族,无论哪方受利哪方受损,也不可能真夹枪带棒地吵起来。后来裴御东一直拉着闵行喝酒,而深觉此行目的达成的魏雅也放下身段和孟繁讨论人类幼崽的饲养方法,两位夫人聊得有来有回,席间的气氛比刚刚更其乐融融。
    裴彻和闵琢舟仍并肩坐着,他们谁都没在看谁,中间仿佛隔着一道沟壑。
    一场夜雨越下越大,到晚宴后半段窗外已然什么也看不清了,闵行顺势要裴家这一家人留下,在闵宅暂住一晚。
    这种天气的确不适合回途,裴御东便没拒绝,两位家主在席上说了会儿话,就相伴去棋桌上了却残局,他们一走,其他人也就陆陆续续地离席,家里的保姆便上前收拾。
    这些年虽然落魄,但闵行始终是个打肿脸充胖子的穷讲究,他常年雇佣着两位以上的住家保姆,其中之一叫付春霞,已经在闵家做了将近10年的活,算是半个“内人”。
    付春霞正伏在桌子上收拾餐具,忽然听到旁边负责收毛巾的小丫头“呀”了一声,她一下抬起头,皱起眉问:“怎么了?慌慌张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