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闵琢舟所经历的这个充满裂痕和不断坠落的深冬里,王文赫和他的同伴是为数不多还愿意站在他身边的人。
他们不再是参加过同一综艺的普通朋友,他们是慷慨地落入无边黑暗里的温暖流光。
闵琢舟对自己的朋友向来坦诚,他没有瞒着王文赫自己的行踪,这次他们过来,他也非常欢迎、甚至说充满期待。
除了王文赫打头阵以外,他身边还有陪着一起过来的许亭瑄,方宸宸和闵画那两个小孩被夹在队伍的正中间,而负责接客人的肖誉和尚海负责断后,一人一手提着多余的行李。
除了人形队伍,迎面而来的还有热情凑在王文赫手边的金毛澹澹,以及警惕地跟在闵画身后保护小崽的猫咪翠花。
今日的太阳过分眷顾晏潭,温柔明艳的光芒斜照在每一个人的身上,像是自山水画之间走来的人物,岁月静好。
肖祁看着那个浩浩汤汤的大部队,眼梢眯成一弧漂亮的形状。
他视线上上下下打量为首的王文赫几秒,觉得眼前这个人有点眼熟。
肖誉拉着一个行李箱吭哧吭哧地走进院子,一抬眼看见门口站着那么大的一个大侄子,还以为是幻觉。
他煞有介事地揉了揉眼睛,皱起眉,发现是杵在那儿的那位是真的。
“诶呦呵,这可是热闹了,我这个大侄子最难伺候了。”
肖誉蹭到尚海旁边,小声在嘴里嘟囔了一句,看样子像是嫌麻烦,来给尚老板抱怨。
尚海垂眸无声看他,看他眼角眉梢都挂着喜色,知道他既喜欢热闹还爱口是心非,没出声。
王文赫远远看见闵琢舟,撇开自己的大行李箱,撒丫子过去和他拥抱了一下,又围着他转了一圈,有点难过地说闵琢舟瘦了好多。
站在一旁的肖祁不动声色地将视线落在这个“不速之客”的身上。
直到看清了王文赫的脸、确认了他的身份,肖祁眼眸深处的那份野兽般的警觉才无声淡了下去。
肖祁认识王文赫,换言之但凡是宁城豪门出身,他几乎没有不了解的。
王文赫是王家二公子,上面有个十项全能的哥哥王文昭,王家和裴家同样是宁城的后起之秀,但最近的日子着实不太好过。
裴魏联姻以后,魏家碍于情面不好让裴家出血的东西,就全部挥刀向了王家。
王文赫临近年关还出来旅行,大概也是他哥哥王文昭的主意——把在乎的人事物支开,王家做起事来才能没有后顾之忧。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肖祁调整了自己的表情,风度翩翩地和王文赫打了声招呼。
王文赫不知肖祁身份,但朋友的朋友就是朋友,他本身又是个开朗健谈的人,也笑着和他问好。
一阵寒暄外加来回搬运行李的混乱环节过后,尚海带着这一帮新来的年轻人挑选房间。
民宿里面的房间虽然是够了,但冰箱里预存的食物却不够喂饱这八口人,肖誉提议去镇上的超市采购,顺便准备过小年的食材。
晏潭今天正好有个村民会议,尚海虽然不算原住民但也提前收到了参会的通知,下午走不开;而肖老板虽然不用参会,但作为肖家曾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娇贵少爷,人虽四十有三,还没考过驾驶本。
闵琢舟下午没事,主动开口当司机,就他和肖誉两人去,剩下的客人们新来乍到,全部原地休整。
从晏潭开到镇上,需要从环岛公路拐到跨湖公路上面,来回大概三个小时的路程,他们赶着晚上吃饭点回来,时间还算充裕。
一进镇,现代化的元素就多了起来,镇上虽然不至于像宁城市中那般有一幢接一幢的高楼拔地而起,但远比寂静古拙的晏潭先进得多、也嘈杂得多。
闵琢舟开在路上,看车水马龙、看红灯转绿、看两边景色飞速掠去,恍如隔世。
车载导航将他们指引到一家连锁的超市,而肖誉一进卖场就撒开了欢。
曾经的肖少爷、现在的肖老板以一种“零元购”的抢劫架势横扫各大货架,类似薯片、饼干这种零食货架更是肖誉光顾的重灾区,各大牌子无一幸免,几乎被他挨个拿了个遍。
闵琢舟忍俊不禁地看着肖誉往购物车里面填东西,忽然明白了临走前尚老板那种欲言又止、极不放心的复杂眼神。
他刚想开口和肖誉说自己先去逛尚老板列在清单上的必须要买的东西,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心脏忽然跳得很快,闵琢舟莫名很不舒服,一种“有人在暗中注视他”的感觉灌进他的脑海——
热闹喜庆的超市音乐、来来往往的顾客、嬉闹奔跑的孩子、乃至扫描货品时的“滴滴答答”声……一切都同往常一样,但在冥冥之中,他又觉得不对,那是一种经历过太多逆境后被迫养成的神经质的直觉。
谁在看我?
闵琢舟面色如常,陈墨般的眼底却掀起一场风暴。
与此同时,超市外的自助停车场,一辆低调的汽车停在了闵琢舟所开来的的那辆车对面。
车厢内,裴彻面色憔悴、唇色苍白,视线却一眨不眨地盯着超市的入口,几乎算是望穿秋水。
车载电话里传来gloria含着薄怒的声音:“我让你休息几天,是因为你身上的东西没完全代谢,身体随时可能出现危险,你倒好,直接一言不发地开到晏潭——”
裴彻微抿唇,轻声说:“这对我来说就是休息。”